艾靜 | 傳承和踐行中醫，並非排斥西醫，二者應該優勢互補

這是一次曠日持久的

尋醫之旅

曄問

問尊嚴，問名聲

問靈魂，問態度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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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

艾靜

傳承和踐行中醫，

並非排斥西醫，

二者應該優勢互補

」

人 物 介 紹

艾靜，女，上海中醫藥大學附屬曙光醫院治未病中心主任醫師，碩士研究生導師，擅長心血管病、高血壓病和內科疑難雜症。在第二屆全國名老中醫專家學術繼承班師承張絢邦教授。熱愛中醫事業，勤於臨床，博採諧ぃ朴諼魑杏茫讜し饋⒅瘟啤⒖蹈捶矯娣⒒又形饔攀蘋ゲ溝奶氐悖芙岢黿銑墒斕木欏�

採訪筆記

曙光醫院傳統中醫學科帶頭人，心血管內科專家艾靜。

師從國醫大師，從抄方開始，一身絕學，傾囊而授。如今她也收徒，評價弟子的第一標準，卻是一手好字。

話到憾處，艾師真情奔涌，潸然淚下。她提到偶像，孫真人思邈，一個誠，一個仁，夠用一生。

面對平生本事，她脫口道，中醫浩渺，余只觀冰山一角也。

口述實錄

1師從名醫——冥冥之中的緣分

唐曄：講一講您的從醫經歷吧。

艾靜：我是中醫出身的中西結合心血管醫生。我從中醫院畢業就被分配到新疆省中醫醫院心內科。當時省中醫院和省中醫研究所合一，後者的前身是心血管研究所，那裡都是西學中的、上醫大畢業的、比較頂尖的援疆專家，所以我們的團隊力量是全院最強的。心內科搶救的病人比較多，對西醫的基本功要求較高，當時的上級醫師大都經過三年規範西學中研讀，中西兩套的功底都很強。我就職於新疆中醫醫院心內科20多年，2003年從新疆人才引進調到上海，那個時候我已經是主任醫師。

在疆期間我有幸師從張絢邦教授——國家名老中醫，疑難病專家。他1962年畢業於上海中醫藥大學，畢業后志願赴新疆工作，直到2002年去世，享年66歲。他是新疆中醫醫院的院長，是新疆中醫學會的會長。也曾是新疆維吾爾自治區中醫院院長，全國名老中醫學術繼承的第一批和第二批導師，本人便是第二批學術繼承人（也是關門弟子），從而形成現有的臨床特色。後來老師不幸患病，我曾專門來上海看過他，那個時候，他的腫瘤在不斷轉移，幾乎已經不能說話。老師才學過人，滿腹經綸，只可惜英年早逝，他的去世是中醫界的一大損失，西北邊陲更是如此。

唐曄：您在老師那裡學習了幾年呢？

艾靜：雖然國家的師承繼承計劃是3年，因機緣巧合從畢業實習（1982年）隨其抄方到正式遴選為學術繼承人先後侍診於左右近20年。實習的時候，小組抽籤抽到老師門診，這就是冥冥中的一種緣分，從那時起便時常跟師抄方會診。遠近疑難雜症患者皆慕名而來，權威的西醫院也經常請老師會診，老師總能高屋建瓴，效如桴鼓。老師常說好的中醫需有悟性，或許我還不算冥頑，故去危重外院會診時常帶着我，他唱我寫，每到此時便覺得神聖與自尊油然而生。

唐曄：老師治好的典型病例應該有很多，能否分享一個對您印象特別深的？

艾靜：張師力挽狂瀾治好的疑難雜症不計其數，典型脈案在近年的著書中，也散有報道。印象較深的一個病例是，有一個很受重視的學術權威，因肺部感染使用抗生素過敏引發剝脫性皮炎，患者精神萎靡，喘促痰鳴，痛癢難耐，四肢皮膚反覆剝脫，色紅而嫩。西醫束手無策，只能求助於中醫。師以清營涼血、清肺滌痰之劑。三貼之後，病情趨穩，癥狀明顯改善。老師不僅在國內享有盛名，更在中亞（獨聯體、巴基斯坦等）也頗具影響。

唐曄：跟老師學了這麼多年，您最大的收穫是什麼？

艾靜：我覺得最重要的，是要用中醫思維來考慮問題。所謂中醫思維就是一個整體觀，要因時、因地、因人綜合考慮問題。同樣一個病人、同樣一個病在不同的季節里處於不同的地域，理法方葯是有變化的。很多老中醫也都在強調，評判一個好的中醫師，要看他的思路、解決問題的方法、入手角度以及處方用藥是否立足於中醫理念。

2我對中醫的理解

唐曄：老中醫除了醫術以外，還要會觀天象、知曆法、知農時嗎？

艾靜：這與中醫植根與中國傳統文化有關，很多方面與儒釋道、周易、曆法等相通。其實，一個好的中醫應該是一個雜家、全家，即便是專科醫生，也需要具備較全面的知識素養。中醫對人的認識是宏觀的，整體的，強調天人合一、形神共俱。中醫看病不能僅看一個臟器，要看人的一個整體，還要看到人與自然的關係，包括社會、心理、人文等因素。中醫與西醫的差別就是，中醫看人，西醫看病。一個好的中醫還同時是心理醫生，很多最初是心理上的問題會導致軀體上功能性的問題。現在說"雙心醫生"----心理醫生和心臟病醫生并行，古人強調養生的原則"恬淡虛無，真氣從之，精神內守，病從安來"其實就是這個道理。我們建議大家盡量調整把控情緒，保持一種平和的心態。對健康大有裨益。

唐曄：從醫那麼多年，您最大的感受是什麼？

艾靜：我學中醫的初衷是為了完成父母的心愿，沒想到越學越喜歡，時間越長越覺得中醫的確是大有可為，不論是心血管病方面，還是在雜病方面，甚至在當下較為棘手的傳染病方面，皆可發揮积極作用。尤其在預防保健、養生祛病、增強個人體質方面更具優勢。可以說中醫無處不在，特別接地氣，受百姓歡迎。從醫三十多年，作為中醫人，為繼承弘揚中醫做一點自己的工作。

雖然近段時間內醫患關係比較緊張，但我在臨床很少遇到不滿與糾紛，病人多是口口相傳信賴有嘉。我覺得並不是我自己的能耐高，而是中醫的解釋、思路、方法都比較容易讓別人接受。

唐曄：您覺得還需要學習一些什麼呢？比如說八卦、周易等？

艾靜：這要看每個人的興趣。對我而言，我覺得對八卦周易了解就夠了，可能會起到觸類旁通的作用，畢竟術業有專攻。雖然我在我的領域里駕輕就熟，但是人體很複雜，疾病很多樣，對人體和疾病的認識是無止境的。另外，我們在把中醫做好做精的同時，現代醫學日新月異的發展我們也要了解，因為只有這樣，才能和同行在同一平台上對話。醫生這個職業真的是活到老學到老，是一個特別辛苦付出遠大於回報的職業。

唐曄：據我了解，有些中醫和西醫會互相排斥，對於這個問題您怎麼看？

艾靜：中西醫都是針對人，他們根本的目標都是解決疾病，殊途同歸，所以我歷來認為中西醫的關係是優勢互補，而不是互相排斥。中西醫各有各的短長，各有各的特點，既不要夜郎自大，也不要妄自菲薄。誰最及時、最有效、副作用越小，我們就用誰，我們兩條腿走路總比一條腿走路要好，所以我從來不會站在中醫的隊伍里排斥西醫。人家都說中醫是慢郎中，其實在危重急症的不同階段，特別是當西醫的治療手段棘手和摯肘時，中醫藥常常可以發揮意想不到的作用。

唐曄：您認為中醫的優勢在哪裡？

艾靜：西醫有很多解決不了的問題就要求助於中醫。中醫的優勢就在於它改善癥狀很好，毒副作用小，而且能夠提高病人整體的身體質量。以膏方為例，現在膏方這麼貴，可吃的人還是很多，就是因為它的療效確實很好，病人身體素質有所提高。再比如說腫瘤，中醫在其各個階段都能發揮其积極的作用，不管是剛剛發生的腫瘤，還是放療化療給身體帶來的不適感，以及術後身體的不適，中醫都能發揮其作用。這就是中西醫很好的結合。

世界大同，西醫完成不了的東西中醫來完成，我也不是說中藥無所不能，有些情況下西醫確實是好的，病人的問題解決了才是我們醫學的共同目標。

3願天下人健康

唐曄：從業這麼多年，您覺得有遺憾的地方嗎？

艾靜：對家人的遺憾。父母已到耄耋之年，自己又身處異地不能照顧他們。另外，工作很忙，常年無休，自己的生活質量比較低，也不能出去旅行（雖然非常喜歡旅行）。還有一個就是我們花40多年時間研製出的名老中醫治療高血壓經驗方，雖然已經申請了專利，但是沒能轉化成產品，不能上市，原因是我從新疆調到了上海，這會涉及到知識產權等問題。

唐曄：治療過程中有失手過嗎？

艾靜：責任方面的失手很少，但是技術上有時會有一些欠缺的地方。人都是在不斷學習和不斷成長的。

唐曄：治療過的病例中，有沒有令自己特別得意的？

艾靜：那太多了。我們用中藥的靜脈點滴治好過一個心源性休克的病人。還有，在支架還不普及的情況下，我們用中藥點滴加上溶栓藥物成功救治急性心肌梗死多例。心梗的死亡率很高，但是經過中西醫結合綜合治療死亡率明顯減少。

唐曄：帶徒弟有什麼感受？

艾靜：我不會收不喜歡中醫的人。我發現現在的學生沒有以前那麼優秀，可能和現在的教學模式有關，他們用心在中醫這一塊的時間太少。我們也在討論師承的中醫人才和院校培養的中醫人才哪個更好。其實各有優勢，師承的更紮實，院校培養的要更加全面，臨床上手比較容易，兩者結合起來更好。我現在做名中醫經驗傳承教學工作，定期舉辦形式多樣的專家講座、教學查房、門診帶教等。目的是不想讓中醫走樣，流逝的這麼快，盡量保留中醫的本色傳承。我們做這樣的講座，演講者既是學術繼承人又是學科帶頭人，他們能把師承經驗和自己的創新和發揮傳承給後學，這樣師承的感覺就會更加濃郁。

唐曄：您怎麼看待病人的呢？

艾靜：病人的素養有高有低，門診就相當於一個社會，各類人都有。醫生這個職業要求你和各種人打交道，所以要在病人的話語中去粗取精，掌握重點，善於在很多問題當中發現核心問題，盡量不要給患者留下隱患。

唐曄：有沒有想對病人說的話呢？

艾靜：不是所有的病人都需要吃藥，健康的生活方式可以避免很多疾病的發生，尤其是一些代謝病和亞健康。它能梳理你的正氣，所謂"正氣內存，邪不可干，邪之所湊，其氣必虛"。還要有一個平和的心態，不要壓抑自己。另外，選擇一個你喜歡的運動方式，多運動。

唐曄：您平時的興趣愛好有哪些呢？

艾靜：我喜歡書法和旅遊，以前喜歡運動，曾經是排球運動員。現在閑暇時間太少了，但一有機會我就會寫寫。

唐曄：您的心愿是什麼？

艾靜：因為我們是健康的使者，就希望天下人健康，我父母也健康，也希望我自己健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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